豬八戒的前世今生

　　祿是遒 《中國民間信仰》

在早期的《西游記》圖本中，豬八戒的形象更接近于野豬。如今豬八戒漸趨卡通化，成為人們喜愛的形象，這也是野性淡去的結(jié)果。

在《山海經(jīng)》里出現(xiàn)了豬形的怪物，名曰“并封”，是雙頭怪獸，樣子像豬：“其狀如彘，前后皆有首，黑?！薄吨軙分杏钟绪M封：“鱉封者，若彘，前后皆有首”。并封、鱉封是同一種怪獸，只是在讀音上稍微有所區(qū)別，在這個名稱背后，是某種已然消逝的古音。

豬以怪獸的面貌出現(xiàn)，仍是原始風(fēng)貌，后來豬變?yōu)槿?，出來作怪，這在東晉的《搜神記》里已有了端倪。吳郡有一位王公子，外出見一船家女子十七八歲，便留宿一夜，天明時，贈其金鈴，系在手臂上，派人送她回家，她家中卻不認(rèn)識她。就在此時，女子忽然不知蹤跡。人們路過豬圈，卻看到“母豬臂有金鈴也”，原來是母豬變化為女子，不知王公子知道后將作何感想?！短綇V記》里又有安祿山化作豬形的故事：“祿山醉臥，化為一豬而龍頭?！弊笥覉笈c玄宗，玄宗卻說：“豬龍而已，沒什么能耐”，便置之不理。

牛僧孺《玄怪錄》中有豬妖的故事，也發(fā)生在唐朝。郭元振年輕時路過一處大宅，聽到有女子哭聲，尋到女子，那女子道：“妾此鄉(xiāng)之祠有烏將軍者，能禍福人，每歲求偶于鄉(xiāng)人，鄉(xiāng)人必?fù)裉幣勒叨扪??！痹瓉懋?dāng)?shù)赜袨鯇④姡磕甓家獜泥l(xiāng)里娶一女，不然就降下風(fēng)雨雷雹，這個哭泣的女子就是今年入選之人。郭元振聽了大怒，待到烏將軍來，郭元振拔刀剁了烏將軍一只手，此時天色欲曉，“開視其手，則豬蹄也?！焙髞砉駧ьI(lǐng)鄉(xiāng)民追尋血跡，找到了烏將軍的巢穴，原來它藏身于一座墳冢之內(nèi)，“其中若大室，見一大豬，無前左蹄，血臥其地，突煙走出，斃于圍中”，從此禍患得以根除，郭元振后來出將入相，所救的民女也嫁與了郭元振。

烏將軍的“烏”即烏黑之意，豬的毛色黑，故名烏將軍。《西游記》里的豬八戒霸占高老莊的高翠蘭，也承襲了烏將軍強娶民女的故事。豬八戒本是統(tǒng)領(lǐng)八萬水軍的天蓬元帥，因為戲弄嫦娥，被玉帝貶下凡間，錯投了豬胎，才變成豬樣。但他投胎不是家豬，而是兇猛的野豬。因從他的長相就可以看出：“卷臟蓮蓬吊搭嘴，耳如蒲扇顯金睛，獠牙鋒利如鋼銼，長嘴張開似火盆?！奔邑i沒有獠牙。只有野豬，才有長長的獠牙，兇惡之相更容易被妖魔化。在早期的《西游記》圖本中，豬八戒的形象更接近于野豬，而隨著山林的萎縮，野豬的蹤跡難覓，其兇猛也就無人知曉。

清末的《點石齋畫報》里提到浙江東部的山林中有野豬出沒，鄉(xiāng)民準(zhǔn)備火槍，前去圍捕，結(jié)果與野豬群遭遇，眾人持槍射擊，野豬也向人群沖去，“突煙冒火而前，逢人亂嚙”，鄉(xiāng)民有七人受傷，野豬只有兩頭被擊斃，每頭有六七百斤重。古人在此基礎(chǔ)上想象出來的豬妖，無疑是生猛的。如今豬八戒漸趨卡通化，成為人們喜愛的形象，這也是野性淡去的結(jié)果。

《點石齋畫報》里還有一個豬八戒轉(zhuǎn)世的故事，說的是忠州人何某家中養(yǎng)了頭豬，一日忽然像人一樣直立起來，還不停地啼叫。家人大駭，將其賣給屠戶。不久，室內(nèi)器物無故自動，年僅十四歲的女兒忽然倒地，扶起后狂叫：“吾豬悟能也，汝女在唐時本陳姓，與吾有夙緣，今得相遇，合是前因，當(dāng)隨我去。”家人驚懼，請術(shù)士作法也未見效，后來家人朝夕以香花奉祀，方才不見怪異。這類故事多附會豬八戒故事，價值不高，摻雜了因果報應(yīng)等糟粕。袁枚《子不語》中也提到，杭州云棲寺放生處有人面豬，豬身人面，平湖張九丹先生曾經(jīng)親眼所見，“豬羞與人見，以頭低下，拉之才見”，似乎是某段因果的注腳。在這些故事里，已經(jīng)難見前人筆下的風(fēng)云奇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