魯迅的話,往往成為預言,既不因為他有先見之明,也不因為他能事事親歷,只是得益于他能善假于物,及時吸取人類文明成果,而使自己見多識廣,登高望遠。比如說,他自己并沒有去沙漠考察,他關于環(huán)境問題的上述預言,便是以收錄于《進化與退化》一書的匈牙利英吉蘭兌爾所著之《沙漠的起源,長大,及其侵入華北》一文為依據(jù)的。當然,其中自有他的鑒別、分析與判斷,他能通古今,知中外,在多維空間中看出文中所述之事所占的位置,掂出其分量,并由此“以見中國人將來的運命”。
環(huán)境問題在當時沒有引起人們的高度關注,乃是因為魯迅在那篇《小引》中也曾說到的社會政治方面的原因,并非僅僅是“種樹與治水”那樣的簡單。例如,當時也有樹木保護法,然而,他以見之于“史沫得列女士”筆下的《中國鄉(xiāng)村生活斷片》中的實例為據(jù),指出“這樣的樹木保護法,結果是增加剝樹皮,掘草根的人民,反而促進沙漠的出現(xiàn)”。所以,魯迅所說的“這事”,未能為當時和后來的“青年所記憶”,魯迅所說“這書所得的酬報”也未能有“非常之大”。
環(huán)境問題在以后依然沒有引起人們的高度關注,恐怕就與一味地“與天奮斗,其樂無窮;與地奮斗,其樂無窮;與人奮斗,其樂無窮”有關了,尤其是人口的膨脹,導致人們對于自然資源的過度開發(fā),包括過量的砍伐森林與過度的開墾土地,而這,其實是魯迅在那篇小引中已經警告過國人的。
魯迅的預言,有關人與人的容易引起人們的關注,這一條卻是有關人與自然的,它始終沒有引起人們的應有的關注,正是時代的折影。盡管如今的“一滴水”尚未與“血液等價”,我們?yōu)榇烁冻龅拇鷥r卻已夠為慘重。(宋志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