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澤東

紅軍存在的問題是要不要黨的領導

一年以前，也是這樣的寒冬臘月，毛澤東作出了一個無奈而又必須的選擇，同朱德、陳毅一起率領紅四軍主力撤離井岡山，因為他們的力量難以打破湘贛兩省敵人的“會剿”。那是一次充滿艱險的征程。在向贛南轉移的半個多月里，部隊連續(xù)遭受敵人包圍襲擊，屢戰(zhàn)屢敗，幾至陷于絕境。直至瑞金大柏地絕地反擊贏得勝利，并且在吉安東固與紅二、四團會合，才改變了被動的局面。此后毛澤東率部掉頭東向，向閩西進發(fā)。

那時候，36歲的毛澤東對于未來去向和歸宿并不明朗。他的哲學是在斗爭中學習斗爭，在實踐中探求生存與發(fā)展之路。

3月14日，紅四軍一舉擊潰福建軍閥一個旅，奪取汀州，開啟了創(chuàng)建中央蘇區(qū)的第一幕。在以后短短六七個月，行動節(jié)節(jié)勝利，連克龍巖、 永定、上杭，創(chuàng)建了中央蘇區(qū)最初的版圖。

然而，在閩西80萬農(nóng)民“收拾金甌一片，分田分地真忙”的喜慶聲中，在紅軍迅速發(fā)展攻城略地捷報頻傳的日子里，紅四軍黨內(nèi)關于紅軍自身建設，特別是關于黨對軍隊領導以及如何領導等問題，產(chǎn)生了分歧。有人批評前委權力太大，也有意見認為黨的領導“家長制”“黨管太多”。顯然，這些意見的指向，就是毛澤東，說得明確一些，就是指向黨對軍隊領導的制度和原則。

毛澤東意識到了這些意見對于紅軍建設的傷害，甚至感受到了面臨的危機，遂決定召開前敵委員會會議來討論，究竟紅軍要不要置于黨的絕對領導之下。他認為，這是必須且不容置疑的原則問題。

會上，毛澤東鮮明地提出了自己的主張，還特別強調(diào)了黨的領導的三個原則：“黨管理一切，一切工作歸支部，黨員（在）黨內(nèi)絕對無自由”，否則就動搖了黨的領導。然而，他的主張并沒有被完全接受。有些意見甚至受到激烈的反對，稱“權力太集中于前委了”，黨支部只是“教育同志的機關”，黨員有自己的自由，難道“一支槍也要過問嗎？”

毛澤東陷入了沉思，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主張并不被大多數(shù)人理解，甚至感到有些沮喪，向前委提出了辭職的請求。前委并沒有接受，但要求他書面陳述自己的主張。

整整一個星期，毛澤東都在思索。他從紅四軍成立一年多的歷史里，看到了黨對紅軍的領導逐漸增強，引領紅軍一步步走向勝利的發(fā)展路徑。但正因為黨的權威的加強和領導的鞏固，個人主義、形式主義、極端民主化等錯誤，日益受到束縛而感到“從來未有的痛苦”，再加上一連打了幾個勝仗和從“遠方”到來的“形式主義理論”，導致否定黨的領導的錯誤思潮抬頭。6月14日，毛澤東用公開信的方式全面闡釋了他的意見。他坦率指出，當前紅四軍黨內(nèi)存在有14種錯誤傾向，其主要的問題是要不要堅持黨的領導，其它問題都由此而產(chǎn)生；呼吁黨內(nèi)同志必須同這些錯誤思想作斗爭，以求紅軍的徹底改造，否則“有離開無產(chǎn)階級革命立場的危險”。

毛澤東的公開信引起了紅四軍黨內(nèi)的極大震動，有贊同，有反對，有不理解，也有觀望。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，黨內(nèi)主要是農(nóng)民和其他小資產(chǎn)階級成分的黨員，大多數(shù)還跟不上毛澤東的思想理論，看不到毛澤東所指出的那些問題和紅軍面臨的危機。

“七大”落選前委書記后，毛澤東身心俱疲，他接受了組織的安排，離開紅軍到地方指導閩西蘇區(qū)的工作，但隨之而來的惡性瘧疾又把他擊倒在病床上，開始了在擔架上和叢林中顛沛轉戰(zhàn)的艱難歲月。

事實上，毛澤東仍然在思索，在戰(zhàn)斗。雖然身處與外界隔絕的大山深處，他卻始終把握著中國革命的脈搏和前行的方向。在那樣艱難和孤寂的日子里，頗具詩人氣質(zhì)的毛澤東還寫下了心情暢快、意氣豪邁的詩句：“人生易老天難老，歲歲重陽。今又重陽，戰(zhàn)地黃花分外香。”

三四個月過去，已是初冬時節(jié)。朱德、陳毅接連派專人前來，傳達中央重要指示，催促正在上杭縣蘇家坡休養(yǎng)的毛澤東重返紅四軍主持前委工作。毛澤東從中央“九月來信”中獲知，中央完全支持他關于紅軍建設的各項主張，指示毛澤東重新?lián)渭t四軍前委書記，召開黨的會議，糾正紅軍黨內(nèi)各種錯誤思想，確立黨對紅軍的領導，擔負起中國革命賦予的重任。

毛澤東收拾行裝，立刻出發(fā)，重回集結在汀州的紅四軍，與朱德、陳毅會合，立刻投入緊張的工作。整整一個月的時間，毛澤東、朱德率領部隊轉入思想整頓和軍事訓練，同時在黨內(nèi)召開第九次代表大會的預備會，全面貫徹中央“九月來信”精神。根據(jù)中央的指示，集中全軍的智慧，總結建軍兩年多來的經(jīng)驗教訓，毛澤東完成了《古田會議決議》的起草。這份18500字的決議，在隨后召開的古田會議上獲得一致贊同，成為后來人民軍隊建設的綱領。

（作者為中共福建省委黨校教授、福建省中共黨史學會會長）

(《解放軍報》2014年10月31日 09版）